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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1月03日 12:43:07

Griffintown 的前世今生(下)

Griffintown对于蒙特利尔之所以重要,还因为在这片地方历史上发生过许多重要的事件。
1850年6月15日,在Nazareth街和渥太华街交口的地方,一场大火令三分之一的Griffintown毁于一旦。这差不多是历史上蒙特利尔最严重的火灾之一。2年后发生在蒙特利尔东区的另一场大火令当年全市五分之一的人口失去一切。
1861年4月14日,Griffintown又遭到一场大水灾。整个Griffintown差不多陷入水里。随后的几十年里这里经常遭受类似的水灾。1886年1月的一次水灾让Grand Trunk的仓库浸入三米深的水里。
1879年6月26日发生在William街242号的Mary Gallagher被朋友Susan Kennedy砍头的恶性案件至今仍为蒙特利尔的鬼故事提供着素材。据当事人的描述,杀人者足足用了十分钟砍下朋友的头,恐怖吧。Susan Kennedy被描述成一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女子,经常酗酒。有时候发起酒疯来两个男子都无法制服她。她后来在时任总理Macdonald的干涉下被判16年收监。案发时她大约在26岁。Susan Kennedy死于1916年。
1944年4月25日,一架从Dorval机场起飞的四引擎B-24轰炸机在起飞后不久就失控冲入Griffinwotn的居民区中。这是蒙特利尔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空难。也是整个二战期间蒙特利尔人距离战争最近的一次体验。
19世纪60,70年代,爱尔兰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间的争斗导致同样在Griffintown造成分裂。爱尔兰的天主教徒在历史上长期受到作为英国国教的新教的压迫。一直到19世纪初,北美各地针对爱尔兰天主教徒的歧视性政策才逐步取消。天主教和新教的冲突,也是爱尔兰独立和北爱尔兰多年冲突的根源之一。
Griffintown作为加拿大最早的工人区还标记着一位理想主义者的名字。这个人叫做Herbert Brown Ames,是一位关心工人疾苦的资本家,社会活动家。他的那本“山下的城市”一书用大量的第一手数据描绘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Griffintown工人生活的真实场景。更难得的是,Ames还身体力行改善那里工人的居住环境。他相信资本家帮助工人改善生活和获得盈利并不矛盾。1897年,他在现在William街和Colborne街交口的地方建起一幢可以提供39间房的四幢工人宿舍(Diamond Court),可惜的是没有什么资本家响应他的号召。Ames后来进入了政界,并曾担任国联的财政官员。
1929年的经济危机曾经令Griffintown陷入极度困难的时期。但是随后爆发的二战让人们重新有了工作。年轻人奔赴战场,当兵可以比他们在工厂打工赚更多的钱。战争期间许多妇女成为工人的主力。没有想到的是,1945年二战的结束却让Griffintown陷入一场更严重的生存危机。
先是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一代逐步搬离Griffintown。他们开始搬迁到西边的Point-St Charles还有Verdun地区,甚至更远。Griffintown地区的公共厕所尽管在1930年代就开始逐步消失,但是热水提供还没有普及,人们洗澡还需要到公共浴池去。许多老房子的取暖仍然是大问题,许多男人不得不在夜里经常起来给炉子填柴。冬天里人们不得不让自来水一直在流以免水管上冻。(这一切听起来多像许多北方中国人在几十年前所经历的) 在战后崇尚新潮的社会大氛围下,Griffintown的这一切显得落伍了。更重要的是,从1960年代开始,蒙特利尔市政府开始有意地让Griffintown衰败下去。
随着静静的革命上台的Jean Drapeau市长开始大兴土木,迎接1967年的蒙特利尔世博会。一心一意要蒙特利尔旧貌换新颜的Drepeau市长把目光瞄准了Griffintown(有谣言说他要打击他的以Griffintown为依托的竞争对手)。1963年他的政府将整个Griffintown规划为工业区,禁止当地居民维修住房。1965年为建设通向南岸的高速路,市政府征收了Griffintown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土地。这里的学校也被拆除了,学生要坐校巴到另外的地方上学。1970年,Griffintown已经只剩下1500多人口。那一年的6月15日,作为Griffintown标志的St. Ann教堂被推土机拆除了。作为一个居民区,Griffintown已经不复存在了。
今天的Griffintown不仅没有居民,也没有什么大企业。对于我们这些来自日新月异建设的中国的人们,很难想象在蒙特利尔的市中心有这么一大片地方被几乎废弃。这几天坐车从那里路过,看到Griffintown开发的广告牌已经树立起来。还有多久我们才能看到一个全新的的Griffintown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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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1月03日 12:41:19

Griffintown 的前世今生(中)

1642年5月17日,de Maisonneuve最初建立Ville-Marie的地方实际上离今天的Griffintown很近。那个时候,差不多也就是今天Lachine运河的附近有一条小溪,小溪和圣劳伦斯河连接的地方也就是今天的Point Callier博物馆的地址。法国殖民者最初建设的城堡最西边是今天的Mcgill街。Mcgill街西边,也就是今天的Griffintown地区属于六大天主教会之一的圣母会。1654年8月8日,蒙特利尔的另一创建人Jean Mance修女在当时被称为Nazareth封地(今天还有Nazareth街,这应该是Griffintown的第一个地名)建设了Hotel-Dieu医院。1663年以后Sulpice修士会取代了圣母会获得这片土地。很长时间里这里都是教会控制下的一片荒地。1760年英国人统治蒙特利尔后,一些富裕的上层人士开始陆续进入Griffintown地区租赁土地,包括后来Mcgill大学创立者苏格兰人James Mcgill以及前文提到的Thomas Mccord。1792年,Mccord从教会手中获得现在Griffintown大部分土地的99年使用权,开始在这里建设他的庄园。
有意思的是Griffintown的得名和Mccord并没有关系。由于Mccord的生意失败,他在1796年回到爱尔兰,而把Griffintown这片地方交给侄女婿Patrick Langan代理。后者则试图侵占叔父的这些财产,私自把Griffintown部分土地卖给在现在的威灵顿街一带开设肥皂厂的Mary Griffin夫妇。正是这对精明的夫妇注意到Griffintown成为一个工人聚居区的潜力。1804年,教会同意了他们对Griffintown 改造计划。Griffin夫妇邀请专家对这片地方重新进行规划,今天的Prince, King Queen街等名字正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McCord在1805年回到蒙特利尔,并通过打官司重新夺回Griffintown的土地使用权,但是他已经无法改变Griffintown的命名权了。
尽管最初Griffintown地区被有钱人当做建立庄园的地方,但是差不多从18世纪末开始这里就是贫困的爱尔兰移民聚居的地方。特别是1820年代Lachine运河工程的开工,更是奠定了Griffintown未来100多年发展的雏形。我们华人常说华工修建的太平洋铁路奠定了加拿大国家的基础。如果我们看到爱尔兰工人在19世纪初一系列运河工程中的贡献,我们也许要说爱尔兰人同样对这个国家做出了重要贡献。想到这里,我突然在想,今天的法裔魁北克人也许不应该把魁北克只看成他们自己的。
到1825年,Griffintown地区已经拥有了包括制砖,酿酒,皮革制造,造船在内的13个工业行业。聚居在这里的爱尔兰工人越来越多。但是这里的人们生存状况也越来越糟糕。流经这里的那条小溪早已变成垃圾沟。这里不仅没有供水系统,也没有人回收垃圾。绝大部分房子都是用最便宜的木头建造的,随时都有火灾危险。为了改善生活,许多人还在房前屋后养鸡养猪,更让这里的卫生状况恶化。正由于卫生不好,经常造成恶性传染病爆发。这里还是酒类非法销售猖獗的地方,治安状况也非常不好。
恶劣的生活环境,低得不能再低的工资,也激起了爱尔兰工人的愤慨。同那个年代欧美许多地方的工人抗争一样,Griffintown地区的工人也在组织抗争,罢工一场接着一场,但是多数被统治阶层镇压了下去。Sharon书中描述道,1843年6月的一天,1000多工人在示威中遇到了50多名步兵,30多骑兵的镇压。那场屠杀震惊了全蒙特利尔。
从1851年到1861年,蒙特利尔的人口从57715人增长到90323人。爱尔兰人的比例则从原来的五分之一增加到三分之一。超过一半的爱尔兰人居住在Griffintown地区。1851年,Griffintown地区有大约64家工业企业,而且工厂的数目还在迅速增长中。Griffintown地区已经成为加拿大最重要的工业区。
在工业快速发展的同时,Griffintown地区工人的生活条件在缓慢改善着。爱尔兰人在这里有了自己的教堂,自己的学校,自己的曲棍球俱乐部。1854年,St.Anne天主教堂开工建设,随即成为整个Griffiintown的社区中心。早在17世纪时,法国人就在差不多同样的地方建立过一座也叫St.Ann的教堂。圣Ann其实并不是爱尔兰的天主教徒崇拜的对象,而是法国天主教徒的崇拜对象。在爱尔兰社区建立起一幢以法国的圣徒命名的天主堂也算是魁北克的特色。这座圣Ann教堂在1970年代随着Griffintown的衰败而被拆毁,现在在威灵顿桥东口还可以看到 遗址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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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1月03日 12:40:34

Griffintown 的前世今生(上)

元旦假期,抽空翻译了上个学期在UQAM学法语时的阅读作业,法国作家Jean Giono的短篇小说“种树人”。小说描述了一个具有愚公精神的牧羊人几十年如一日在阿尔卑斯山区种树,终于将一片荒凉之地改造成迦南之地的故事(参见我的博客)。尽管这只是作者虚构的故事,但我想无论中西文化有多大差距,关于美德的认识往往是共同的。这篇小说首尾两段,其实很有点毛泽东表扬张思德那个意味。
那天重看古天乐李若彤版的神雕侠侣最后一集郭靖守襄阳,突然在想,西方人是否能真正理解中国人讲的这种侠义精神,这种为国为民不惜自我牺牲的忠义。上个学期在学习国际政治中的解构主义理论时,老师组织大家讨论的就是东亚人为什么这么强调舍生取义。当时很多同学就都不是很能理解。
虽然扯得远了一点,但是讲得都是中西文化的异同。随着中国的崛起,西方人研究中国的文章长篇累牍,中国人研究西方呢?来到加拿大以来,一直都有个想法就是,能否从加拿大,魁北克政治经济发展的正反两方面实践中找到当代中国的发展可以借鉴的东西。
Sharon Driedger的“An Irish Heart How a Small Immigrant Community Shaped Canada”(爱尔兰心脏,一个小移民社区对加拿大的影响)一书为我的探求提供了很好的素材。这本书讲述的是Griffintown的前世今生。出生在Griffintown的作者曾经是麦克琳杂志编辑。她的这本书也是在麦克琳杂志一篇文章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近400页的内容讲述了不仅是Griffintown的发展,也是加拿大和魁北克社会的发展缩影。
Griffintown是位于蒙特利尔市老港西边,高等工科学校南边,Lachine运河两岸的一片地区。历史上这里是爱尔兰移民最早落户的地区,是19世纪,20世纪上半叶蒙特利尔的贫民窟。二战以后,尤其是1960年代以后,居民逐渐减少。现在这片地方已经几乎没有居民,也没有太多工商业,一直处在半荒废的状态。2009年市政府曾经连同一家地产开发公司准备重建这一地区,但是金融危机的爆发又让这一开发计划的规模大大缩小,直到今天也没有正式动工。
讲Griffintown,离不开爱尔兰人的苦难史。爱尔兰心脏这本书的第一部分讲述的就是爱尔兰人离乡背井来到北美的苦难经历以及他们在北美最初的艰苦生活。在北美的这么多年,我已经能分辨出很多带有爱尔兰特点的名字。直到看这本书,我才第一次真正关心这个民族。爱尔兰人虽然讲的也是英语,但是在大英帝国里长期扮演的也是被压迫者的角色。同法裔魁北克人一样,北美许多地方的爱尔兰人历史上长期处于社会底层,受到英国上层贵族,资本家的压迫。同波士顿,纽约等地一样,蒙特利尔资本主义工业的最初发展离不开爱尔兰底层劳工的贡献。
早在17世纪,爱尔兰人就随当年英国船队来到北美。他们最初主要从事捕鱼等季节性工作。新法兰西在17世纪末的25000多人口中已经有100多爱尔兰人。18世纪随着新法兰西易手,英国政府鼓励更多的爱尔兰人移民北美,北爱尔兰的新教徒尤其是移民主力。和Griffintown后来的发展有着密切关系的Thomas McCord的父亲也是这个时候来到魁北克的。进入19世纪以后,尤其是1847年爱尔兰大饥荒时期,更多的爱尔兰天主教徒移民来到魁北克。这个时期的爱尔兰移民许多都是贫苦的农民。他们无法像早期移民一样获得土地分配。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只能讲爱尔兰语。在他们的家乡,由于大饥荒,早已是饿殍满地。Sharon在她的书中描述的悲惨场景就差没有人相食了。移民北美,成了那个时候许多爱尔兰人能活下去的唯一选择,而等待他们的同样是艰苦的生活。
Griffintown由于紧靠当时的市中心,又处在通向进入加拿大西部的Lachine地区的必经之路,成为爱尔兰移民最早的落脚点。聚居在Griffintown地区的爱尔兰人越来越多。1897年的一次人口调查显示当时蒙特利尔42%的人口是法裔,33%是爱尔兰裔,只有21%是英裔。当时的爱尔兰人中大部分居住在Griffintown地区,只有一小部分成功人士搬离了这个地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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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1月03日 04:31:23

我的第一篇译作:种树人

2011年1月2日,历时三天,我终于翻译完这篇小说。阅读这篇小说并回答相关的问题,是这学期在UQAM学习法语的LAN3602课的内容之一。上课的时候太忙没有仔细看。趁着元旦假期有机会再看一次,翻译出来。说实话限于我的法语水平,有些地方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请看到这篇译作的读者多多指正。这本小说的法语原版可以在蒙特利尔的很多图书馆借到,网上也有相关的动画片。

种树人 (L'Homme qui plantait des arbres)

原著Jean Giono
Jean Giono (1895年3月30日-1970年10月8日),法国作家,编剧。他的作品大都和普罗旺斯省有关。1929年他的第一部小说Colline出版后,他辞掉了银行的工作成为专业作家。种树人是他在1953年的一部作品,也是他在法国以外最广为人知的作品。Giono授权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使用这部作品,无需版税。
根据作者在1957年一封信,Elezard Bouffier的故事并不是真实的。他只是希望藉此提倡人们多种树。

1 一个人的性格如果要真得能显示出真正特别的地方,需要有一个机会经年累月地进行观察。人们要看这个人的举动是不是完全摒除了自私,其背后的想法是不是完全无私的,是不是完全不求报偿,至多是想在世界上留下一点标志性的东西。如果一个人能完全做到这样,我们可以没有风险地说,这一定是一个非凡的人。
2 大约四十年前,我在阿尔卑斯山里通向普罗旺斯省的一个旅行者罕至的古老山区长途步行。
3 这片地区东南和南边是Durance河流域Sisteron和Mirabeau两市之间的地方;北边是Drome河流域地区,一直到其在Die的源头;西边是Comtat Venaissin高地以及Ventoux丘陵山区,包括整个下阿尔卑斯北部地区,Drome河南边以及Vaucluse谷地的一部分。
4 在我所经之地,到处是1200米到1300米的荒凉山地,山野间只有野生的薰衣草。
5 三天之后,我发现自己陷入了绝境。我宿营的地方是一个已经废弃的山村。自从前一天晚上,我就没有水喝了,附近也找不到能喝的水。我本来以为,在这蜂窝一样的废墟中能找到一口井或者一眼泉。泉倒是有一眼,但早已干涸。五六间房子在长期的风雨侵袭下早已经没有了屋顶。这些房子,还有村里教堂的钟楼,还像以前一样排列得整整齐齐,只是已经找不到一个活物。
6 六月天,太阳很大。在这无遮无挡的高原上,风吹得很厉害。风呼啸着刮过这片废墟的声音就像野兽在食物面前的嚎叫。
7 该启程出发了。走了五个小时还是找不到水,我都快绝望了。到处都是一样的单调,一样的荒凉。突然我似乎在远处看到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身影。那不过是一棵树罢了,这样想着,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向那个方向走去。这是一位牧羊人,附近他的羊蜷缩在滚烫的地上休息。
8 牧羊人把他的水壶递给我解渴。接着他又把我带回他在这片大山里的家中。他从一个很深的天然泉眼中用一个很原始的绞盘打水。那个水好喝极了。
9 这个人话很少,但却给人一种可信赖的感觉。这是一种这个国家久违的感觉。虽然在深山之中,他的房子一点都不简陋,而是一幢真正的石头房子。看得出来主人来到这里之后做了很多打理的工作。房子的屋顶非常结实,也不漏水。大风吹过屋瓦的声音就像海水冲刷岸边一样。
10 所有的东西都放置得井井有条,碗碟洗得干干净净,地板扫过了,猎枪上过油,火上有热汤在煮。我还注意到他的胡子刮得很净,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他的衣服用心修补过,一点都不露痕迹。
11 他让我喝他的汤。我递给他我的烟斗,不过他说他不抽烟。他的狗,和他一样安静,表现得一直很和善。
12 他早已做好了让我在那里过夜的准备。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村子也要再走一天半才能到。我对这片地方的荒凉了解很深。在这片荒凉的山区分布着四到五个小村子,每个村庄都在公路尽头的矮矮的橡树林中。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主要是靠烧木炭为生的樵夫。人们的日子过得很苦。这里的夏天和冬天一样难过,大自然的残酷迫使人们一家家紧靠在一起在与世隔绝中艰难求生。人们想的只是如何能早一点逃离这个地方。
13 男人们有时候会开着卡车将木炭送到城里去卖然后再回来。在这样的像苏格兰冷热水浴一样的考验下,最坚强的人也会感到挫折。妇女们同样有怨气。无论是出售木炭,还是在教堂中争夺座位,男人女人们总是在明争暗斗。在这样的氛围下,自杀的人很多,还有不少人发疯,而且总是很厉害那种。
14 不抽烟的牧羊人找出一个小包,并从里面倒出很多种子到桌子上。他开始仔仔细细查看起这些种子,把好的和坏的分开。我一边抽着烟斗,一边试图提供帮助。但是他说这是他的事情。实际上,看他检查种子那份精细,我也就不再坚持了。我们之间再没有交谈。牧羊人在挑出好的种子后,又把挑选出的种子分成十个一组,再去掉那些较小的,表面有轻微裂纹的。他挑得那么仔细,一直到他在面前找出100个他认为完美的种子才停下来,肯去休息。
15 和牧羊人的交往让人感到很平静。我向他请求让我在他家再休息一整天。他很自然地同意了。他给我的印象是没有什么能打扰他的平静。其实我并不是一定要再休息一天,而是我很好奇,想知道牧羊人更多的事情。第二天一早,牧羊人赶着羊群去牧场。在出门之前,他把昨天晚上挑好那些种子浸泡到一个水桶中。
16 我注意到他带了一根拇指粗,一米五长的铁棍当做拐杖。牧羊人走后,我悄悄地跟在后面在远处观察他。他的牧场在一个背斜谷里。他让他的狗看着那些羊吃草,自己却走向我这个方向。我担心他是过来责备我,但是并非如此。他请我走近他,如果我没有其他事情好做的话。他爬到一个两百米高的山坡上。
17 等到了他的目的地,牧羊人开始用他的铁棍在地上钻出一个洞来,再把他准备好的种子放进去。接下来他再把土填上。他种的是橡树。我问他这片土地是否属于他。他说不是。我再问他是否知道这片土地属于谁。他还是说不。他说这里应该不是私人的地方,或者是有主人但得不到关心的一块地方。牧羊人显然对于这个地方属于谁并不感兴趣。他只是非常认真地把他的一百颗种子种下去。
18 午饭后牧羊人又开始挑选种子。我开始锲而不舍地向他提问。他告诉我,他已经在这里种树有三年了。他已经大约种了十万颗树,其中两万棵已经发芽。这两万棵中,有一半成活下来,其他也许是被动物吃掉或者什么其他原因没有长成。在这片以前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十万课橡树已经成长起来。
19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牧羊人的岁数。他很明显已经五十开外。他告诉我他已经五十五了,叫做Elzeard Bouffier。他曾经在平地上靠种田为生,但是他仅有的儿子还有妻子都先后去世了。他重新变得孤单。他喜欢这种和他的羊还有狗相依为命的慢悠悠的日子。他觉得这片土地因为没有树才这么没有生机。他说自己没有太重要的工作,他已经下了决心要改变这里光秃秃的面貌。
20 以我自己孤独的体验,尽管我还年轻,我能体验到孤单的感受。然而,我犯了一个错误。在我的年龄,我总是梦想未来我会是什么样子,怎样找到我的幸福。我和牧羊人说,三十年后,这十万棵橡树将是好一大片树林。他回答得很简单,如果上帝能让他活得更久一点,再有三十年,他会再种很多很多的树。这十万棵到时候就会像大海中一滴水一样。
21 他已经开始考虑得更远。在他的房子旁边,他开辟了一块苗圃,在那里种了许多山毛榉树的苗。为了防止他的羊去啃这些小苗,他还在苗圃周围搭起了篱笆。除了山毛榉,他也考虑在地下几米处有湿土的地方种白桦。
接下来的一天,我告别牧羊人重新上路了。
22 第二年,1914年的战争爆发了。五年里,我作为一名步兵在战争中无暇想起牧羊人和他的树。说实话,我觉得牧羊人种树就像那些集邮的人一样只是出于爱好。我并没有往心里想这件事,基本上都忘了。
23 战争结束后,我领到一笔微薄的退伍费。出于呼吸新鲜空气的强烈愿望,这不是一个深思熟虑的想法,我准备重新到我曾经去过的那片荒凉的山区旅行。
24 那片地方开设并没有太大变化。突然,在那个废弃的村庄之下,我发现远处山上一大片模模糊糊像地毯一样覆盖在山上的东西。从前一天晚上开始,我已经在想起牧羊人和他的树。我对自己说,十万课橡树,实在是好大一片地方呀。
25 五年的战争里,我见到了许多人的死亡。我没有想到Elzeard Bouffier会死。对我们这些二十多岁的人来说,活到五十多岁的人也差不多不会死了。他果然还在,还是那么健康,他不再是牧羊人了,羊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蜂箱。为了不对那些树构成危害,他处理掉了他的羊。他对我说,他一点都不关心那场战争,他依然在继续种树。这一点我也看到了。
26 1910年种下那些树已经有十年树龄了,已经长到比我们都高。我已经找不到文字来形容这片树林的壮观。Bouffier还是没有话说。整个一天我们都在这片森林中渡过。森林分成三段,有十一公里长,最宽的地方有3公里。当我们想到整个这么一大片树林都是靠一个人手工完成,完全没有现代技术的帮助,我们会想这个人在某些方面会和上帝一样有创造力。
27 他一直在按照他的想法工作。那些山毛榉已经长到人的肩膀高了,一眼望不到边。橡树林已经密得不再怕小动物的啃咬。即便神的旨意,要想毁掉这片人造的树林,只有求助飓风了。他还带我去看那已经有五年历史的白桦林,这就是说,5年前我还在凡尔登前线战斗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适合种白桦树的土地,那里有适合白桦树生长的土壤。这些白桦树就像少年人一样嫩弱却充满坚定。
28 Bouffier种的树都是在山里。他并不关心这一点,他只是固执地继续种下去。当我们回到村里,我看到在我记忆里早已干涸的小溪重新有水在流。这大概是他让我看到的最伟大的变化。这条小溪在很古老的时候曾经有水。我在文章开始的时候曾经提到过的那些村子有些就是建在高卢罗马年代的历史遗迹附近。考古学家曾在那里找到鱼钩。而到了20世纪开始的时候仅仅凭着蓄水池人们才能有一点水。
29 不少的种子随风而散。不仅是小溪重新有了水,柳树,草场,花园都重现在这片昔日的荒凉之地。在这里定居的人也开始增多了。
30 但是这里一切的变化都是慢慢进行的,以至于没有引起人们的惊讶。跟着野兔和野猪来到这里的猎人们看看这片新生的树林还以为是大自然的作品。这就是为什么Bouffier的工作一直没有受到打扰的原因。如果有人发生怀疑,早有人出来阻碍他了。细想想也是,这里的村民还有政府,能有谁能有这样宽广的胸怀呢?
31 从1920年开始,我差不多每年都来拜访Bouffier一次。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看到他心生动摇或者怀疑。我想即便上帝也不过如此。我没有数他遇到多少次困难。要想取得如此大的成就,不战胜困难是做不到的。他要不断和失败做斗争。有一年,他种了一万棵枫树都死了。第二年,他就重新开始种山毛榉。这种树不仅比枫树,而且比橡树都长得更好。
32 我们在赞叹Bouffier取得成就的同时,不要忘了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在过的。如果他这辈子一直这么孤单下去,他可能连话都不会说了。或者说,他还有必要说话吗?
33 1933年,Bouffier受到了一位当地森林管理官员的访问。这位官员是来告诉Bouffier不要在野外生火以免破坏这片“天然”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这位天真的官员这里有一大片“天然”林,他简直都看得惊呆啦。实际上,到这个时候,Bouffier种的树已经到了离家12公里以外的地方。为了避免走冤枉路,他考虑在种树的地方再建一个石头屋。这幢房子在第二年就建好了。
34 1935年,一队政府人员来检查这片“天然”林,包括了森林与水资源部的官员,技术人员还有当地政府官员。这些人说了很多无用的话。他们说要在这里建这建那,幸运的是,他们最后什么几乎也没做,除了一件有用的事情,那就是把这片树林归到政府森林与水资源部下管理,禁止人们进入烧炭。这片新生的森林是如此郁郁葱葱,她的迷人让官员们也无法不折服。
35 政府访问团中一个成员是我的朋友。我后来把这片森林背后的故事告诉了他。一个星期后,我们两个人独自去拜访Elzeard Bouffier。我们找到他时,他正在距离上次政府访问团来访的地点20公里以外的地方劳作着。
36 我的这位森林部的朋友很聪明,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什么也没说。我们两个人一边吃着我带来的几个鸡蛋当午餐,一边默默注视着眼前这片森林,整整三四个小时都注视着。
37 我们来的路上已经满是六到七米高的大树。我回想起1913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满眼荒凉的景象。平和的有规律的劳作,高山上清新的空气,充实的心灵,给了Elzeard Bouffier健康的身体。他简直就是上帝选出来的运动员。我问我自己,今后他还想种多少树呢?
38 临走之前,我的这位朋友提出了关于这片地方该种什么的一点简单的建议。不过他并没有坚持。他后来和我说,“老人实际上比我知道得多。”在回去的路上走了一个小时后,他似乎想法已经很明确了。他又说,“关于这片土地,老人比全世界的人知道得都多。他找到了一条通向幸福的道路。”
39 由于我的这位朋友,这片森林和Elezard Bouffier都得到了保护。他任命了三个森林保管员,并警告他们,无论那些伐木人如何贿赂他们,都不许他们进入这里烧炭。
40 1939年战争的爆发曾经给这片森林带来了一次风险。那时候汽车很多都烧煤气,木材不足。人们开始砍伐1910年种下的橡树林。但是由于这些橡树林离公路太远,砍伐树木的公司看不到盈利前景,都放弃了。这一切牧羊人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在30公里以外的地方继续着他的工作。这场战争就如同1914年那场一样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41 1945年6月,我见了Elezard Bouffier最后一面。他那时候已经87岁高龄了。我走的还是当年我第一次走的那条路。但是这次,尽管战争已经让这个国家的满目疮痍,还是有公车从Durance河谷通向Bouffier家。车子开得太快,我差点都认不出这条路了。这条路两边的景观差不多都是全新的。我需要知道我要到的地方的名字才能证明我以前来过这里。我下车的地方叫Vergons。
42 1913年的时候,这个小村子有十几间房,只有三户居民。他们曾经过着很原始很不愉快的生活。他们徒步追踪猎物,差不多和原始人一样。他们的房子周围到处是荨麻。那里的生活似乎看不出希望,人们每天只是在等死。
43 这一次来,一切都变了。以前肆虐的狂风变成了带着花香的和风。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林间刮着微风。令我更惊奇的是,我看到一大片池塘。那里以前只是一个干涸的泉眼。池塘的边上一棵已经四岁的椴树长得已经很大,显示着这里无可争辩的生机和活力。
44 在Vergons, 到处都是生机重现的迹象。废墟被清理了,人们重建了五间新房子。小村子里已经有28户人家,其中四户还是刚搬来的。新涂的房子四周围整整齐齐种着各色蔬菜和花朵,有甘蓝,有玫瑰,有龙头花,有芹菜,还有小葱和银莲花。这里已经成了一个人们乐于生活的好地方。
45 从Vergons村开始我就又步行了。一路上可以看到,刚刚结束的战争还没有让生活重新富裕起来。但是Lazare(基督教新约中死而复生的人物,耶稣的朋友)肯定又复活了。从山上向远处望去,可以看到成片的大麦田和黑麦田。在山谷的尽头,可以看到一片绿油油的庄稼。
46 不到八年的时间这里的人们就过上了健康富足的生活。1913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一片荒凉,而现在这里到处是整洁的农庄,一切都标志着快乐和满足。靠雨水和雪水提供源泉的小溪又开始流动起来,河道也被重新疏通了。农庄的周围,在枫树林中,池塘边长着新鲜的薄荷草。一个又一个村庄被重新建立起来。来自平原和富裕地区的人们开始到这里定居,为这里带来活力,青春。路上我不时可以看到营养健康的正在野营的大人和孩子。即便过去那些最老的居民,他们也早已摆脱了困苦的生活。差不多有一万多人要感谢Elzeard Bouffier为他们带来的这一切。
47 当我想起一个人孤单地,过着最简朴的生活,将这片荒凉之地改造成迦南之地,我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值得尊敬的人。他的信念是多么的坚韧,他的心胸是多么的宽广,这是一位值得我们付出巨大尊敬的老人家,他像上帝一样给了人们这片森林。
Ellezard Bouffier 1947年在Banon的医院里平静地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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